初五那天，顧睿來了，手裏還拎著一堆東西，季楠還以為他不會再找她了。

門鈴響的時候，她還在想是誰。

“你怎麽來了？”季楠接過他手裏的東西，放在地上。

眼看著顧睿要拿架子上的黑色拖鞋，她阻止了她，語氣有些急切。

“那個不能穿！”

顧睿楞了一下，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因為一雙拖鞋有這麽大的反應。

他壓下心底的詫異，換了一雙藍色的拖鞋，問她：“那雙鞋怎麽了？”

“壞了。”季楠隨口胡謅。

顧睿也沒再計較這個。

“這幾天泡面都吃夠了吧？中午給你做頓好的。”他拎著帶來的東西去廚房。

季楠想說不用了，但她的確好幾天沒吃過一頓正經飯了，她不想再吃泡面了。

顧睿進廚房以後，看見竈臺旁的調味料，有些奇怪。

“小楠，你學會做飯了？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那這些調味料怎麽回事？”

鹽、糖、味精、雞精、花椒、醬油、陳醋、米醋、孜然、花椒面......

這些東西，不應該在季楠的認知範圍內。

“隨便買的。”

她的敷衍很明顯，顧睿看著明顯用過的調味料，心底沒由來的一股怒氣。

季楠居然學會騙他了。

他呼了口氣，再次壓下心裏的不舒服，收拾收拾準備做飯。他決定了，他要慢慢的回到從前，回到季楠十五歲那年，回到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。

家裏來了客人，季楠還是把客廳收拾了一下。

讓她沒想到的是，陸檀川也來了，也拎了一堆東西。

陸檀川知道她家密碼，所以沒有按門鈴，是直接進來的。

他進來的時候，關門聲很明顯，顧睿以為是季楠出去了，到廚房門口看了一眼。

“什麽時候回來的？”

“剛下飛機。”陸檀川自然地拿起那雙黑色的拖鞋換上。

他們只說了兩句話，但是顧睿感覺到了壓力。

他來的時候，季楠問他“你怎麽來了”，這個男孩來的時候，季楠問的是“什麽時候回來的”

客廳變得幹凈了，季楠原來是不會收拾房間的，這點他知道。

她主動收拾房間證明什麽？證明她覺得有外人來，屋子太亂不好看。

誰是外人？他一點也不想承認自己是外人。

“小楠，你同學啊？”顧睿從廚房走出來。

陸檀川進門的時候就註意到地上多了一雙男士的鞋，他也知道是誰，季楠的初戀，顧睿。

“嗯。”季楠點點頭，幫二人做介紹。

“這是我同學，陸檀川。”

“這是我......我鄰居家的哥哥，顧睿。”

陸檀川又露出了雕塑般的笑意，先對顧睿伸出了右手。

“哥，你好。”

顧睿回握他的手，點點頭，臉上也帶著笑意，但是笑的很牽強。

誰特麽是你哥？

季楠好長時間沒看見陸檀川的假笑了，還有點懷念。

她的心情突然很好。

“先隨便坐吧，我去做飯。”顧睿一副主人的架勢，“陸同學有什麽不愛吃的嗎？”

他沒問陸檀川有什麽愛吃的，就算陸檀川說了他也不會給他做。

陸檀川假笑著點頭，“有，季楠不愛吃的我都不愛吃。”

顧睿也笑了，“那正好，買的菜都是小楠愛吃的。”

“那就辛苦哥哥了。”

顧睿咬著牙進了廚房。

“你叫哥叫的還挺熟練的。”季楠說。

“我平時也這麽叫我哥的。”顧睿一走，他的假笑瞬間消失。

“親哥麽？”

“不是，叔叔家的。”

“你家就你一個？”

“我還有個弟弟。”

季楠點點頭，表示知道了。

陸檀川還想說什麽，但是他忍住了。

顧睿用他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做好了一頓飯，他就怕他們倆在客廳做些什麽他不知道的事。

季楠慶幸當初買廚具的時候，都是成套買的，不然家裏來人都沒有餐具可以用。

顧睿會做一些菜，但是手藝不精，他更喜歡帶季楠下館子。這幾年他沒事也研究研究菜譜，主要都是季楠在飯店常點的那些。

這可以說是他第一次給季楠做飯，有點緊張。

“味道怎麽樣？”他期待的看著季楠。

自從陸檀川回老家過年，季楠就沒吃上一頓正常的飯菜，這時候她感覺除了泡面，什麽都好吃。

“很好。”季楠也沒顧忌什麽，大口的吃菜。

陸檀川看著這樣的季楠，臉陰沈的厲害。她得餓成什麽樣，才能一改往常的樣子狼吞虎咽。

他必須得教她做飯了。

顧睿看著季楠，此刻只有高興。季楠吃的這麽香，證明他的手藝還是不錯的。

顧睿不停的給季楠夾菜，季楠吃了兩碗飯。

陸檀川沒吃幾口，顧睿倒是吃的挺香。

吃完飯後，顧睿不想洗碗，但是他是哥哥，還是主人，這碗是怎麽也不能讓客人來洗的。

陸檀川假笑著和顧睿說他去洗碗。

顧睿忙擺手說不用。

“哪有讓客人洗碗的道理，你坐著吧，我來洗。”顧睿從他手裏奪過碗筷。

陸檀川看了一眼季楠，笑容還是一樣的，但是眼神裏多了幾分不爽和威脅。

“顧睿，你放著吧，讓他洗。”

“小楠？”

“他就喜歡洗碗，讓他洗吧。”

顧睿不想，但是季楠開口了，而他對季楠一向是有求必應。

“原來陸同學還有這個愛好。”

“嗯，我只愛洗季楠家的碗。”

陸檀川從他手裏接過碗筷，進了廚房。

“小楠，你和他，什麽關系？”

“同學關系。”

“還有呢？”

“他幫我補課。”

“在哪兒補？”顧睿盯著她。

季楠的語氣突然變冷，“你想問什麽？”

“沒什麽。”顧睿轉頭看向沒打開的電視機。

“顧睿。”

“你喜歡他？”

季楠沒說話。

屋子裏安靜無比，廚房裏的水聲突然嘩嘩的響，陸檀川應該已經開始洗碗了。

“嗯。”

“小楠......”

又是一種無力感襲來，顧睿覺得他最珍貴的東西被別人搶走了。

“三哥。”她叫了顧睿一聲，聲音很淡，但是顧睿聽得很清。

“我不想再重覆以前的日子了，我想重新開始，他能幫我。”

“我也可以幫你重新開始。”

“不一樣。”

“怎麽不一樣了？”

顧睿有點急，扳過她的肩膀，讓她看著他。

“你是不是還在怪我當初離開的事？我發誓以後不會了，以後去哪兒我都帶著你。”

“這陣子我想了很多，小楠，當年是我有錯，我希望你可以給我一次機會。”

“你沒錯。”他為了讓自己爺爺開心，為了老人家能開心的離開人世，他有什麽錯？

“不，我錯了。我錯的就是和餘梅結了婚，錯的就是礙於心裏那道兒坎躲著不敢回去找你，錯的就是沒能抓住機會跟你好好解釋。”

“小楠，我不想只當你哥哥。”他的語氣近乎哀求，“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？”

廚房裏的水聲一直沒停，季楠不知道他為什麽還沒洗完。

“三哥，我們之間沒有開始，也沒有結束，更談不上誰錯誰原諒。我也想了很久，我對你的感情只是兄妹之間的信任和依賴。”

“不對，不是的。你只是因為現在覺得他好所以才這麽說的，我們當年是有感情的。”

“三哥，那年我只有十四歲，沒有了親人，自然會親近對我好的人。”

“不對！”他捏著季楠肩膀的手加重了力道，“小楠，你不能這麽想，你不能否定你對我是有感情的。”

“沒有。”季楠忍著肩膀上的疼痛，直視著他。

“你有！”

“我沒有！”

“季楠！”顧睿雙眼發紅，臉上肌肉繃緊，“你不能這麽對我。”

“三哥，我很感激你在當年救了我，照顧我，我們也的確度過了一段很快樂的日子，可是那是不是真正的喜歡，我們都應該好好想一想。”

“我是真的喜歡你！”

“可是......我不是真的喜歡你。”

季楠說完，心裏怵怵的疼，她不想說的這麽絕的，她知道這對顧睿來說是一種傷害。

可是如果她不把話一次性講清楚，她和顧睿之間永遠都不會有一個了斷。

她一向愛憎分明，做事也求幹凈利落，糾糾纏纏柔柔諾諾從來就不是她的性格。

顧睿慢慢松開了手。

“小楠......”他嘆了口氣，苦笑了一下。

“當初你能毫無留戀的割腕兩次，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心狠的人，做的決定不會輕易改變。”

“我這輩子做過很多錯事，可是我做的最對的事就是把你從閻王爺那裏拉了回來，也很慶幸，你能選擇相信我。”

“你說你對我的感情是依賴，但那是不是真的依賴，只有你自己清楚。”

“我願意等你，季楠。”

顧睿走了，廚房裏的水聲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，陸檀川並沒有從廚房出來，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，屋子裏安靜的有些可怕。

陸檀川沒有料到他們的談話會鬧到這種地步，早知如此，他應該早點離開，留給季楠一個安靜的空間。

過了一會兒，陸檀川拿了一杯溫水出來。

“喝點兒水。”

“我不渴。”

“你剛才吃的太油了。”

季楠敷衍性的喝了一口。

“廚房收拾好了，我先走了。”

他理了理微微褶皺的高齡毛衣，套上外套。

臨走的時候，季楠叫住了他。

“陸檀川。”

“怎麽了？”

“謝謝你。”

陸檀川覺得有些好笑，更多的卻是生氣。剛和顧睿劃清界限，現在就要和他劃清界限了嗎？

“謝我幹什麽？”

“謝謝你，幫我。”

“不用謝。”

關門聲有些大，季楠第一次看見陸檀川發這麽大的火。

季楠看著緊閉的房門，她已經氣走他兩次了。

可是為什麽她流淚了呢？

......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